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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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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東西上馬,一種濃重的困倦之意都包裹著我。

以至於,等我上了馬,偏偏他懷裏牢靠又暖和,和著今天雨過天晴剛剛好的風,更是舒服得緊了,不知什麽時候,我便靠在他懷裏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。

再醒過來的時候,身上被顧君則蓋了件外套擋風,月牙被拴在一旁,悠哉悠哉地低頭吃著草,卻不見顧君則的人影。

我猛地一激靈,霎時間剛剛睡醒的迷蒙感便煙消雲散了,拽開外套直起身子便四下瞧,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來,偏看見不遠處,顧君則拿著些東西緩緩走了過來。

“顧……”

顧君則擡起手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。

於是我硬生生把後兩個字咽了回去,只是張著眼睛有些迫切地看著他。

114匯合

顧君則顯然是加快了步子,幾步走到我面前,放下東西,伸手出來,修長的大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頰。

“醒啦。”

我四下一望:“這是哪裏?出了什麽事,怎麽停了呢。”

顧君則單膝蹲了下來,擡手給我仔仔細細地打理著頭發:“什麽事都沒有,只是到了中午了,左右也該歇歇了,不然的話,不論是馬還是人,只怕都吃不消。”

之前我一直是在逃命,所以從沒有想過這樣的事。

如今聽他一說,倒是覺得沒錯。

“放心,這一處地段是我之前就考慮好的,只要不弄出太大動靜,都是穩妥的。”

“午飯我已經備好了,吃完了休息會兒,咱們就繼續趕路。”

我向著他點頭。

顧君則彎起眉眼向我微笑,他順手揉了揉我的頭發,隨後轉身過去又收拾東西。

總有那麽幾個瞬間,比如現在,感覺就和他過平平淡淡的尋常百姓的日子,也挺幸福的。

我二人便在這一處吃了午飯,又大抵休息了一會兒,等月牙也吃飽喝足,在旁邊歇息得差不多了,顧君則站起身來,上前摸了摸月牙的脖子,又轉頭看向我:

“公主,不早了,繼續趕路吧。”

我回過神來,雖說還是想在這裏攤著,但也知道如今我們還處在危險之中,早日趕到軍中才為妥帖。

於是也不多說,咬咬牙站起身來,顧君則那邊已經利索地收拾好了行李,他翻身上了馬,又把手伸向我。

我借著他的力氣上了馬,習慣性地往後一靠靠上他的胸膛。

隨後又馬上直起身子來。

顧君則的手臂一停,聲音裏帶著三分懵:“怎麽了?”

我咬了唇邊:“靠著你太舒服了,睡了一上午。”

“今天下午不能再這麽睡了,我也要幫忙看著點。”

顧君則笑著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:“不妨事,這一帶安全些,好好休息吧。”

不成。

我怎麽能一路呼呼大睡,讓一個病號帶著我跑。

可惜顧君則這廝的懷裏似乎有毒,這一路上,哪怕我強行撐著眼皮,最後也不知什麽時候,就又睡過去了。

顧君則騎馬穩得很,以至於這一路上我都沒被顛醒,一覺睡到了自然醒。

再張開眼的時候,天色已有些暗沈沈的,一擡頭,卻已然能看到遠處縹緲的燈火了。

“我們快到營裏了嗎?”

我看著那燈火光,心裏一喜。

顧君則低頭下來,又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,這廝今天好像很喜歡這麽做,一路上時不時的就覺得頭頂毛絨絨的。

“還沒有,前面的城鎮還要越過去。”

“然後再往南走一些就能碰上了,如果沒有意外,最晚超不過後天中午,早了的話明晚就能到。”

他停了停,又補上一句:

“不過過了這一帶,到前面燈光處,就是城鎮的,在那裏,他們的軍隊就不敢胡作非為了,基本就不會有意外了。”

到城鎮裏,就安全了,但是前提是在城鎮的白天,到了晚上,那些兵士還是會胡作非為。

——這是當時我在衡州時候,吳映雪和劉二告訴我的。

“我過來的時候,聽說袁末的軍隊,軍紀不佳——聽說那些士兵晚上會在城中做一些不法之事,事畢之後,百姓還無處伸冤。”

“所以,我想今晚還是在城鎮外面休息吧,免得晚上在城裏碰見那些兵士,鬧出事情來,被他們察覺。然後等到明天早上天色稍微亮一些的時候,我們便可以試著趕第一批人流入城了。”

反正這一帶最近混亂,逃亡的人、來去的人不少,估計人也多,如果沒有意外,早早的應該就會有人等著入城了。

顧君則停了一瞬,隨後,我能感覺到,他蹭著我頭頂的下巴點了一點。

“公主說得是,那今晚便在這一帶留著吧。”

便尋了個矮洞,這洞相比之前的那個洞小了不少,好在洞外的草木還算蓊郁,能遮擋這洞裏的人、還有拴在洞口的月牙,加上剛剛好,我們是要留一晚,月牙又是幾乎全黑,如此,只要不弄出太大的動靜,就不會被輕易發現。

顧君則下馬進了洞,似乎是查看一二,然後擡手把我牽了進去。

我順著他的意思走入洞中,又想著如今他身上傷這般多,我不能由著他忙忙碌碌,應當我去收拾行李。

誰知剛剛一轉身,便被顧君則丟過來一個包裹:

“公主別出來了,外面的東西微臣會處理好。”

我接住包裹楞楞地看著他:“你還有傷,我來吧。”

顧君則頭也不回:“我處理外面的,一會兒公主幫我處理傷口吧。”

我方才回過神來,用手捏了捏他剛剛丟給我的包裹,確是裝著藥物的那個包裹。

也不無道理啊,包紮都一天了,也是早些換,換得穩妥些為好。

“那你當心些,有事就叫我,千萬別逞強。”

我啟口便說著,話說畢了,才意識到,不知什麽時候,我竟也變成了我當初認為的那種啰嗦了。

囑咐來囑咐去,沒完沒了的。

我在心裏暗自笑了笑自己,隨後也便不多和他念叨了。

我算計了一下,想著不如先把做飯的事情處理好,然後再抓緊時間把藥品備好,等他忙完給他包紮,趁著包紮的時候也能天還算亮把飯做好。

於是,就變成了我在洞裏忙活,他在洞外忙活。

時間點幾乎是剛剛好,在我把藥物備好,坐下歇口氣的時候,看見顧君則拎著最後一個包裹進了門來。

他在我處理好的柴火那裏又收拾了收拾,然後轉身坐到了我面前。

我便擡手給他處理。

“現在趕路全靠馬,一會兒吃完飯,你在這裏休息著,我就到不遠處去餵餵馬吧,剛剛來的時候我剛好看見那一處不錯。”

我一面忙活,一面同顧君則講。

顧君則的聲音很幹脆:“不成,一同去。”

“這一帶雖然相對安全,但也不能掉以輕心,公主不會武功,一旦碰見那些人,根本沒有還手之力。”

“更何況,就算不說那些人,這一帶是郊野,那些動物也少不了。”

115歸營

絲毫餘地都沒有留,一口回絕。

“我……”我張開嘴,下意識地想辯駁說我會武功的。

可是話到嘴邊,又死死地咽了回去。

想說,又不敢說,我擔心他知道我有武功,甚至再知道是狐貍讓我重新擁有武功,他的心會變。

“……好吧。”

猶豫了一瞬,最後只吐出僵硬的兩個字。

顧君則身子停了停:“怎麽了?”

我一邊搖頭,一邊轉身過去取藥:“沒事,只是我原本想著,我睡了一個白天,你卻幾乎沒休息,我本想讓你多歇歇的。不過,既然如此,我們就稍微快一點吧。”

顧君則似是點了點頭。

我卻是心下惴惴。

我二人便不再交談,直到他低沈著嗓音道:

“公主別擔心,我的武功就是你的武功。”

“我會永遠保護你的。”

我心裏一顫。

鬼使神差地突然低聲問了一句:

“那……如果,如果我的武功能回來?”

顧君則身形猛地一滯。

我也是一驚,手一停。

“怎麽了?顧君則?”

顧君則停了一瞬,隨後只是搖頭:

“能回來固然是好事,但是現如今,公主切莫強求,還是順其自然為好。”

我心裏五味雜陳,但是不肯再多想了。

咬了咬唇角,我兀自點頭,只道一聲:“好。”

包紮好了,簡單吃了晚飯,又和顧君則一同出去餵馬,沒有碰見任何追兵或是動物,末了牽著月牙又回來,我和顧君則講,我睡了一個白日,半點困意也沒有,他方才同意今晚我守夜,卻是靠在墻壁上抱著我,緊緊地攥著我的手,生怕我跑了一般。

其實這一晚平靜得緊,除了我心裏。

我本想著,和他暗示一下,也許心裏那個莫名其妙的結就能解開,從此我就能和他把一切都講了,不必一個人胡思亂想了,可惜事與願違,我說出來了,他的答覆卻不明晰得讓我心裏沒底。

他會不會是真的不想讓我的武功回來?

顧君則,他喜歡的,究竟是洛伏波,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洛伏波?

我歡喜他,但是我從不歡喜被人當金絲雀,養在任何一個牢籠裏。

守了一晚,第二天天剛蒙蒙亮,簡單吃了些東西,便又啟程。

是因為皇叔派來的兩支軍隊都或多或少退兵的緣故?等在城門外的百姓很多,看他們大包小包,拖家帶口,顯然都是逃難歸來的。

而我和顧君則剛剛好也是大包小包的。

我二人便弄得灰頭土臉的湊在百姓堆裏往城裏走。

倒是除了月牙略略高大以外,一眼也看不出什麽異樣了。

許是因為人多,排查的官兵也分外忙碌,一來二去,簡單查了查便放行了。

城中微微有些亂,顧君則也不加速,便騎著馬帶我一路小心地穿行。

我已經不大記得路了,也不知這是什麽城,好在顧君則告訴我,穿過這個城,在走一段就能到了。

安穩。

出城的時候也沒有人為難,這後半路相比前半路,真的是順利了許多。

便一直到傍晚,月亮剛剛在天邊升起,隱隱約約仿佛是半透明的琉璃,顧君則擡手,引著我的目光向前去:

“看見前面的火光了嗎?到營地了。”

我心下一喜,猛地直起身子來。

遠處的火光旺盛得緊,離得越近,光芒就越亮,讓我心裏愈發踏實起來。

月牙的步子好像也越來越快了,只一會兒的功夫便到了肅整的軍營前,這軍營氛圍甚是規整,顧君則在營前帶著我下了馬來,幾步走到營口。

那首營的兩位將士瞧見他先是一楞,隨後明顯地眸光一亮,面露驚喜之色,可到底也是規規矩矩地依照規矩行禮:

“顧帥!”

這一聲喊出來,營內操練、忙碌的將士皆是向這邊看來,一時間,這一塊兒的人皆是齊齊道了一聲:“顧帥!”

我能感覺到,這一處的氛圍,霎時間便活躍了起來。

顧君則……在他的營裏,當真是很厲害,單單是他出現,就可以調動人心。

顧君則面色如常,點了點頭,卻是把我向前牽到營口:

“公主殿下也在。”

將士們顯然是一楞,隨後,守營的將士規規矩矩又是一個軍禮:

“末將眼拙,請公主恕罪!”

我楞了一楞,方才明白過來,顧君則的意思是這些兵士不可以忽略我,他這麽細心,倒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終於到營地了,什麽禮節都拋至腦後了。

“不妨事,起來吧。”

那兵士頷首稱是:“是,謝公主!”

站起身又道:“末將見過公主,見過顧帥!”

顧君則頷首:“速速去通報吧。”

那兵士稱是,便轉身而去。

到了營裏的確是安穩、安全了許多。

其實一切都好了很多,除了我不能像沒回營的時候那樣,天天一擡眼就是顧君則,什麽時候都和他在一塊兒了。

現在的顧君則忙得很,那些副將、軍官見到他,行了軍禮,大致問了情況,隨後一邊安排醫者給他再瞧傷,一邊就說起營裏的事務了。

而顧君則也安排了人帶我去休息,我被侍從引過去的時候,營帳裏一切都備好了,甚至連晚飯都被妥帖地放在了桌子上。

許多天的奔忙,突然歸於了平靜和安穩,可笑的是,我竟然一時有些適應不來。

吃完飯,收拾妥當,便在帳子邊上看著軍營裏的將士操練。

此時也懶得管什麽公主的儀態,索性便席地而坐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直到一位胡須花白的老先生,提著一個藥箱顫巍巍走了過來。

看見坐在地上的我,他顯然是一楞,隨後有些猶豫道:

“公主殿下。”

我回了神,點點頭,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來:“何事?”

這位老先生道:“公主,在下是這營裏的醫者曲先,負責給顧帥瞧傷的。”

我點頭:“他的傷口現在如何?前些日子他傷得挺重的,我水平有限,也不知……”

曲先生笑了笑:“公主處理及時,較為妥當。”

我心下安穩了幾分:“如此便好,辛苦曲先生了。”

116夜裏的幽靈

“這是老朽應當做的,斷不敢當公主的‘謝’字。”曲先生行禮道,隨後又看向我:

“公主,顧帥傷口已是大好了,剛剛處理完,他便同老朽交代,日後讓公主去給他換藥便是,因此老朽前來向公主交代一二。”

我心下一詫,隨後倒也是美滋滋的。

他那麽忙,如果不這樣,也許我不好找借口見他,可能一天也見不到他幾面。

如此想著,心下愈發舒坦了。

曲先生頗有耐心地給我講了這幾味藥如何用,什麽時候用,還有註意的地方,我一向對醫藥沒什麽興趣,可這次卻是難得地、清清楚楚全記下來了,生怕漏了一句話、一個字。

等曲先生走了,我自己又對著藥箱回憶了許久許久,找了個筆紙比劃,總算覺得記憶牢靠,此時帳外已幾乎是漆黑一片了,操練聲也小了不少,我和門外的侍從交代一二,便收拾好,上榻入睡。

大概是很久沒有安安穩穩地、了無掛礙地在如此柔軟的床榻上睡覺了,以至於小時候睡覺挑褥子還認床的我,頭剛剛碰到枕頭,便眼一閉走在了見周公的大路上。

可是……

我說不出,究竟是夢,還是現實。

四下黑漆漆的一片,面頰旁仿佛有凜冽的風掠過,我猛地張開眼來。

營帳裏沒有燈光,只有隱隱約約透入營帳裏的一絲月光。

可是,借著這光亮,我好像看見……

一個人影。

很高大的人影,應當是個男人,可是他的身影一點也不熟悉。

他好像在往床榻這裏走?

可是……根本沒有聲響,哪怕我的武功回來了,也聽不見半點聲響!這個人影,好像是在往床榻這邊、我面前,飄蕩而來!

我只覺得脊背發涼。

可同時又想著——這一定、是一場夢。

顧君則的軍隊防衛這般森嚴,怎麽可能會潛進人來?!

我便一動不敢動地躺在榻上,直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
這個聲音低沈、陌生得緊,話中仿佛帶著堅冰和寒霜。

“可惜,明明是正中心口的一箭,竟然被擋開了。”

聲音裏隱隱帶著痛恨、嘲諷和戲謔之意,他說得不慌不忙的。

我咬住唇邊,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聲音打顫:“你是誰?”

他卻是笑了。

“公主殿下,可還記得林子裏的那一箭?”

我心下陡然一驚,便是呼吸都漏了一拍。

這些天太忙,可是忙忙碌碌之中,我也總覺得自己忘了件極為危險的事,他這一說,我總算想起來了——

就是當初那一箭!

看來箭的方向,射箭之人應該和追兵不是一夥的,但是一箭過後,就再沒動靜了!

如今面前的人這麽講,難不成那一箭出自他手……

如此想著,我只覺得汗毛倒立。

如果真的是這樣,那我和顧君則歸營之前的這幾天,簡直太危險了!

我楞楞地想著,半晌沒說話,面前的人卻是冷冷笑了。

“洛伏波,記住,你欠我一條命。”

我皺起眉頭。

平心而論,到現在,我欠的性命多了去了,已經對不上號了。

“不過,沒什麽好著急的,我想取你的性命,遲早都會取到。”

我能感覺到,一個冰涼冰涼的東西,不知從哪裏探出來,描畫著我的下頜……

那種隨時送命的危險感讓人窒息。

“想殺便殺,磨嘰什麽。”

我咬著牙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冷硬起來。

這人卻是笑意更甚:“急什麽?”

“莫急,莫急,公主只需記得欠我一條命。”

“在你死掉之前,我會像鬼魂一樣糾纏於你,欣賞你驚恐顫抖的模樣。”

我冷笑著回敬他:

“鬼魂?若是我還懼怕鬼魂,早就變成孤魂野鬼了。”

“糾纏於我,閣下還是先看好自己的性命吧!”

語罷,我擡起手來,蓄了些內力,在他停在我下頜上的、冰涼的刀刃上猛地一彈。

只聽‘當!’的一聲脆響,刀刃被我彈開去。

面前的人冷哼一聲,光線極暗,我只能看見他的影子,可此時此刻,我能感覺到,他在瞇著眼眸打量我!

帳子裏一切沈寂,直到他冷笑出聲:

“公主當真是有趣,既然如此,在下便拭目以待。”

我兀自攥緊了拳頭,可是拳頭在顫抖。

外強中幹,我知道,哪怕我表面上對他叫囂,暗地裏……

說不害怕是假的。

沒事、沒事,如果他說要像鬼魂一樣糾纏於我,一定就在這附近,只要我和顧君則說這件事,他一定能……

“顧公子還不知道你有武功的事吧,公主殿下。”

人影漸漸飄遠,聲音也越來越輕,可是冷不丁的又冒出來的這一句,我依舊聽得一清二楚。

我咬著牙沒吭聲。

他笑笑,繼續道:“真是有趣得緊。”

“公主大可把今晚的事告知於他,到時候,在下正好也可以同他仔細談談。”

我攥緊了拳頭,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來,卻依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從帳子處飄然而出,卻是一聲也不敢出——

我心裏覺得害怕,但並不是因為他說的‘鬼魂’、‘糾纏’,而是因為他的話戳中了我心中最恐懼的地方。

帳子的簾子合上了,我死死地盯了許久,卻是風平浪靜再無聲息。

我咬咬牙,沈了口氣,緩緩躺倒在床榻上,轉身面朝向床裏側,哪怕如今是夏日,也死死地蒙上了被子。

卻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,直到……

張開眼,我聽見帳外的交談聲。

我聽見有一個聲音,對顧君則講著什麽。

我的武功,還有我用武功做的、瞞著顧君則的事情,都被悉數講述出來,而顧君則只是時不時地‘嗯’一聲,不曾質疑。

全部被他知道了。

我呆坐在床榻上,楞楞地不知如何是好,直到一只手撩開營帳的簾子,我看見顧君則舉步而入。

“顧……”

顧君則垂下眼眸來看著我,卻是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我、打量我,這樣的目光陌生而又讓人生懼。

我心裏愈發慌了起來,想要解釋,可是張開嘴,卻再發不出任何聲音……

117董如雲

一身冷汗,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
張開眼,迷迷糊糊地,心裏卻還在後怕。

是夢嗎?可是恐懼感為什麽那麽真實?

我伸手拽上被子,可是手卻在抖。

倏忽間,一只溫熱的大手卻徑直伸過來,緩緩覆上我的額頭,給我擦著額間的冷汗。

“夢裏打狼了?怎的嚇成這樣。”

顧君則的聲音在耳畔想起來,溫柔依舊。

我楞楞地轉眼看向他,那對鳳眼裏盡是溫柔,遠不是……我剛剛夢裏的模樣。

夢裏他的眼神死氣沈沈、暗淵潛湧,甚是可怕——我不肯讓顧君則現在的眼神變成那樣。

顧君則大抵是見我不曾回話,揚唇笑了笑,另一條手臂一環,用力地把我鎖在了他懷裏,滾燙結實的胸膛便抵著我的後背,我能感受到他心臟有力的跳躍。

“還是……因為微臣昨晚沒給公主侍寢?”

他放低了聲音,飄飄渺渺地。

我楞楞地點了點頭,其實心裏依舊在後怕。

——實話說,如果是旁的噩夢,顧君則在,也許我就不怕了,但是剛剛那個噩夢,他在,我反而更加害怕了。

我兀自沈了口氣,只是低聲道:“就是做了個噩夢……可能是因為認床吧。”

不能多說,只能隨便找一個他知道的借口了。

顧君則從後面蹭了蹭我的耳朵,他一開口,熱氣便在我耳畔氤氳。

“是微臣疏忽了。”

“抱歉,昨晚有些忙,以後……微臣會一直陪著公主。”

他輕輕緩緩地說著,我心裏在顫,可是整個人還是有些木然。

——得到的時候越美好,失去的時候就越痛惜,不是嗎?

我心裏愈發不是個滋味,顧君則卻又偏了偏頭,帶著沈香味的薄唇蹭上我的唇角。

我回神過來,猶豫了一瞬,便被這鋪天蓋地的沈香味攻陷。

垂下眸子去,一偏頭吻上他的唇,而後又有些自私地、啟口咬住他的唇瓣。

昨晚沒看見顧君則,但是事實證明,他這一晚做的事情太多太多。

比如說當日下午……

我本是在桌邊百無聊賴地閑坐,忽而聽見外面隱隱有嘈雜之音,還有漸進的腳步聲。

再然後,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:

“早就聽說公主殿下嫁給了將軍,可惜當時重重阻隔,不能前去,今日一見,總算是沒那麽遺憾了。”

這是……?

倏忽間,顧君則已經在帳外喚了我一聲,我收回思緒站起身來,幾步過去撩開帳子,卻見一個一身藍衣的女子瞪大了眼睛看向我。

她似是楞了一瞬,隨後又有些匆忙地俯身要行禮:“公主……”

我趕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臂:“如雲,不必行禮了。”

董如雲點了點頭,擡頭看我,眼眶卻是煞紅了一片。

顧君則便站在帳外,見狀只是微微一笑,對我點一點頭。

“公主,微臣還有事務要處理,便先告退。”

我看向他,頷首,一個‘謝’字卡在嗓子眼裏,想謝他幫我尋到故友,又覺得如今我已嫁他這般久,再說‘謝’字莫不是顯得太過生分了。

顧君則又是笑笑,轉身而去,侍從放下帳子來,我便執著董如雲的手臂,帶她到了桌前。

“公主,父親常常念叨,說陛下和公主待我等不薄,危難當頭,卻是無所作為,未能報恩,於心難安。”

我向著她搖一搖頭:“這事情是明王謀劃已久之事,他善於權謀,偏偏又是以兄弟情義為由暗中左右父皇的作為,父皇意識到時便為時已晚,你們便更沒有機會做什麽了。”

“倒是這麽些年,大人和你們一家被貶謫至如此偏遠的地方,卻還念著父皇,當真是辛苦你們了,也難為你們有心了。”

董如雲煞紅了眼眶:“我們哪裏能算得上是辛苦?明王當初不敢做的太明白,因此我們一家來到這裏,父親的官職,家當和積蓄,依舊讓我們吃穿不愁,倒是公主,不知這幾年在楚長宮是如何情況?還有,陛下和娘娘又可還好?”

我皺了眉,猶豫一瞬方道:“楚長宮之事……我無意多言了,總歸如今已經嫁出來了,也算是逃離了他的手掌。只是父皇母後……如今卻是消息全無,除了、明王時不時地,還會用父皇母後之事要挾於我……”

面前董如雲一咬牙:“這明王當真是畜生!”

我嘆口氣:“可恨如今他勢強,操縱朝野上下,我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同他抗衡,就說這一次,也全全是他設計的。倒是父皇母後之事,我心裏略略有些放心——顧君則曾答應過我,幫我救下父皇母後。”

董如雲微微一楞,隨後面色卻是亮了幾分,她略微壓低了聲音:

“公主,我覺得……公主當真是嫁對了人。”

我一時不知如何答話。

董如雲有些羞怯地笑了笑,道:“我說的有些太直白了,其實我的意思是,顧帥當真是個可靠之人,並且,他也當真是想著公主,為公主好的,公主嫁給他,當真是好事一樁。”

我心裏一顫,有些怔楞。

明明董如雲只有這一會兒見到了顧君則,為何她能說得這般篤定?

董如雲道:“是這樣的,聽說公主是昨日到的營中,而恰恰好,昨晚時候,軍營中的人便去府中尋到的父親,所以今日父親便先安排我過來見公主了。”

“我聽說公主和顧帥是昨日傍晚才到的,著實吃了一驚,畢竟顧帥歸營之後應當事務不少,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照應公主的事,我覺得他是心裏想著公主的。”

這樣嗎?

其實我昨天沒有和顧君則講過董如雲的事,是之前在那破屋裏的時候,我偶爾提及過一次,不想他一直記著這件事,昨晚回來便幫我尋到了。

被在意的感覺,心裏暖了一暖,只可惜,此前那個梗在我心裏的結,依舊沒能解開。

許是瞧著我楞楞的?董如雲笑了笑,岔開話題去:

“公主何時有時間,父親盼著給公主請安呢。”

我回神看她,頷首道:“都好,顧君則他在忙,但我挺閑的。”

董如雲又笑:“這便好,那我回頭給公主帶信來,公主如若當真是閑暇,不如抽個時間,我帶公主逛逛這一帶的集市?小時候公主不是最盼著逛街市了嗎。”

118夜市

我聞言微微一楞,隨後連忙點頭:“這一帶的街市?若是有,我倒真是想去逛逛。”

董如雲興奮道:“這一帶特色的東西多了去了,小吃可多了,並且和都城那邊全然不同,特點鮮明得緊。”

“並且這一陣子呀,因為顧帥平定這邊的賊寇已有些日子了,那些街市漸漸地又熱鬧起來了,不去看看,可真有點可惜了。”

她便開始掰著手指頭盤算起來,半晌又道:“這一帶習俗甚為有趣,夜市熱鬧得很,不僅小食甚多,並且還有花燈、解謎、口技,戲臺子,變戲法,算卦的……”

我來了興致,大略一盤算,便道:“那不若今晚就去。”

董如雲從興奮中猛地一楞,大抵是因為沒想到我這麽幹脆地定在了這麽近的時間裏。

“今晚?公主,太急了吧,顧帥那邊還沒有說呢。”

我一想,也對。

確實該跟顧君則說一聲,而和他說一聲還很有可能不被同意?

——畢竟這廝一向顧慮頗多,以安全為上。

可是好不容易來到這邊,若是連這麽有趣的街市都逛不得,當真是太可惜了。

於是猶豫了一瞬,心一橫道:“那我中午或者下午去見他的時候跟他講一句,如果能保證安全,他應當不會阻攔的。”

董如雲的眼睛亮了幾分,向我點頭:“如此便最好啦。”

董如雲是被董大人和董家正夫人、老夫人慣著長大的,如今除了到了年紀還沒尋到人家以外,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。

也不知她是因為沒有來過軍營單純想逛逛,還是看著我要去尋顧君則不想在中間打岔,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?總之我剛剛拿起藥箱說我要去跟顧君則講事情的時候,董如雲便笑嘻嘻道,她已經和營中的她老鄉趙青副將說好了,他會帶著她逛一逛軍營。

於是,在我提著藥箱出門的時候,董如雲也美滋滋地邁步出門了。

門口,趙副將已經畢恭畢敬等著了,見到我他行禮喚了一聲‘公主’,我點點頭,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麽,就眼睜睜看著董如雲沖著我擠眉弄眼了幾下,然後樂顛顛地隨著趙副將走了。

我心下笑笑,停下步子略略回想了一下昨日曲先生交代我的事,確定一切無誤後,舉步趕往顧君則的帳子。

而這營裏,依舊就像當初的顧府一樣——

那時候臨風說,是我的話,隨時都可以進入,如今,顧君則帳子外的侍從,也是畢恭畢敬對我道:

“顧帥交代過,公主殿下前來,隨時都可入內。”

“公主,請。”

而這次自然不比上次,上次我心裏猶豫又難過,如今卻是名正言順得緊。

我大搖大擺,撩開簾子便進了主帳。

顧君則此前水馬關鏖戰落了一身的傷,之後替我擋下一箭亦是傷的不輕,奈何前幾天他左右都不肯聽我的勸,偏偏要死撐。

如今他總算是學乖了,安安穩穩靠在床榻上,沒再像之前那般來回忙活。

我懷疑,是因為昨日曲先生的話,曲先生同我也是講了的,說他這傷雖然已無大礙,但如果不好生休養,只怕要落下病根——晴天還好,到了潮濕、尤其是雨天,就尤為嚴重;年輕時還好,隨著年紀增大便會越來越不妙,尤其是到了花甲之年,怕是要動彈不得了。

這話嚇我不輕,估計多多少少也嚇到顧君則了吧。

見我進了帳子,這廝擱下手裏的書,擡眼看向我,唇角噙起一抹笑意來。

“公主。”

我便回眼一瞧他,孰知這一瞧,呼吸便是一窒。

說什麽人要衣裝佛要金裝,可實話實說,這人要是好看了,他不穿衣裳都好看。

這話雖說有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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